明日之神 | 第九章 重塑信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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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你们真正追求一个充满和平的世界，那就停止这一切。因为我要告诉你们：神不毁灭任何东西，神不拒绝任何东西，神不惩罚任何东西。
尼：你一直在谈——反反复复地谈——全面转变我们对神、对生命的根本理解，是这个意思吧？
神：是这个意思。正如我所说的，人类会做出这种转变。这不是“是否”的问题，而是“何时”的问题。
尼：你的意思是，越早越好。
神：如果你们需要的就是你们声称所需求的，那么是的。如果你们真正的欲望是和平、和谐、和乐地一起生活，是健康长寿地生活，是在郁郁葱葱天堂般的环境中生活，是在适合人类快乐生存的理想境界中生活，是在令人陶醉的壮观美景和自然奇迹中生活——那么是的，越早越好。
尼：但是，我们如何让人类改变其最基本的信念？
神：质疑它们。遵循逻辑认真地审视它们，然后质疑它们。你们必须质疑你们最神圣的假设，你们必须质疑那些假设的来源。
然而，在质疑那些来源之前，你们必须找到它们。
尼：那么，我们最基本的信念来自哪里？
神：来自你们的宗教组织。社会上多数的重要法律、人类几乎所有的基本信念，都首先由你们早期的术士阐发，由他们的解释者和追随者说明。追随者将术士的教导传授给其他人，再从其他人到另外的其他人，直到——并非任何人故意为之——它们被误解和歪曲。而这些教导则成为了基石，你们最有影响的那些宗教就建立其上。
最后，它们又成为了你们的文化故事。这些教导渗入一切事物，包括你们土地上的法律。
尼：这是真的，对吧？我们的整个文化都来自于我们的宗教，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。
神：当然，而且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，因为宗教关系到人们的坚定信仰，而决定你们行为的，正是你们所信仰的。它决定你们想要什么、不想要什么，你们追求什么、不追求什么，你们选择什么、不选择什么，你们拯救什么、毁灭什么，它决定一切。
尼：现在，它甚至将决定我们是拯救还是毁灭我们自己。
神：完全正确，我的朋友。一语中的。
所以，你们的文化当然来自你们的信念。而且，这些信念一旦成为你们的宗教教义，其主旨就是要告诉那些虔诚的信徒，人类应该想要什么、欲求什么，还有更主要的，神想要什么、欲求什么。你们的社会处在自我创建的过程中，这一点在很多重要方面得到了体现。
尼：能给我举个例子吗？
神：我这儿有个绝好的例子。
同性婚姻。
尼：哦，老兄，真有你的。
神：是的。那么，你想要的是毫无争议，还是明明白白？
尼：我想要的是明明白白。
神：那就一起来推翻错误吧。
尼：你就说吧。
神：很多社会立法反对同性婚姻，而立法支持这种婚烟的社会寥寥无几。可是，为什么应该反对，法律中并没有充分理由，这种私情并不伤害或有损于任何人。
尼：有些人会表示反对。他们会说，这损害了我们的道德品质。他们会说，作为一个社会，我们受到了伤害；这种口子一开，我们生活的每个领域都会受到影响。并非什么善的、自然的行为，却给予荣誉；我们秉持的每种体面价值遭到抛弃，却不受惩罚。这是在道德上残害我们，他们会这样争辩。
神：那么，因为同性恋伴侣关系“不道德”，法律就应予以禁止？
尼：对，这是他们的观点。
神：那么，社会应该立法禁止所有“不道德的”行为？
尼：可是，我们永远也做不到。我们不可能制定那么多的法律。
神：不，你们可以。你们觉得任何行为“不道德”，都可以通过法律加以反对。
你们可以通过法律来反对很多做法，反对描绘或展示人或动物的图像，反对在商业场所播放音乐（宗教音乐除外），反对不剃须，反对女性在没有男性血亲陪伴时离家，甚至反对女性出现在公共场所——如果她们不是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话。
而且，你们可以将严重后果写进法律里，比如，违法行为一旦被发现，当事人当时当地就要当众接受鞭刑，由道德警察负责执刑。
尼：喂，等一下，这未免太过分了。
神：啊，是吗？谁说的？如果你们的每个社会成员都同意呢？
尼：那么武断随意的法律，不会每个社会成员都同意的。
神：但是，如果一小撮势力强大的宗教激进主义者掌了权，然后强迫整个社会遵从基于“道德”的法律，那会怎样？
或者，如果身居要位的人告诉大众某种事情——例如同性的结合——是错误的，而大多数人相信了这种“对”与“错”的论断，那又会怎样？
尼：我明白你的意思了。
神：我现在说的，就是我一直在说的。对于人类的行为，神没有偏好、不作评断。我知道，你们认为神有偏好；而且我知道“神没有偏好”的概念确实搞乱了一切，但事实如此。
你们针对同性恋做出了一种评断，而且这是个绝佳的例证，正说明了宗教及其教义如何渗入了非宗教的民间文化，如何渗入了人类的体验——无论他们是否信仰神。
我再给你举个例子。胎儿基因调整（ utero genetic manipulation）。
尼：你好像就喜欢引发争议，对吗？
神：如果有什么方式既能讨论神又不引发争议，你来告诉我好吗？
尼：明白了。
神：不过，争议并不必然导致冲突。人们不必为了讨论而争吵，人们不必为了探究而责骂。而且，人们完全不必为了充分表达和维护自己的观点而分裂、征服、定罪和杀戮。
尼：是啊，告诉世上那些狂热分子吧。
神：当感到自己的声音没被听到时，人们会变成狂热分子，感到自己的观点得不到尊重时，人们会变得狂热起来。
对多数人来说，自己的观点甚至不必获得接受，但它必须获得尊重。因为，你心里明白，如果你不尊重他人的观点，那就好像它根本不存在，那就好像你消灭了它。而当你消灭了他人的观点时，你就消灭了他们。然后，一切变成了生存问题。
在你们中间，懂得尊重他人观点的人并不多——尤其是那些观点与你的恰恰相反时。这就是你们星球上有狂热分子的原因。你们创造了他们，你们将他们置于那里。
尼：瞎。
神：现在，你能听进去你可能不同意的观点吗？
尼：能。你前面的话题是……
神：我前面的话题是，胎儿基因调整是另一个例子，它也能表明宗教观点是如何进入你们的民间语言和法律的。
在不久的将来，医生可能会对一对即将做父母的夫妇说：“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。产前检查表明，你们的孩子有患上何杰金氏病的遗传基因。不过，现在我们可以对基因进行调整，使之逆转，去除这种患病基因，那样你们的孩子可能就不会得这种病了。但是，我们需要现在就做，需要及早对子宫里的胎儿采取措施。你们同意我们这么做吗？”
那对夫妇应如何答复？
尼：他们当然要说“不”！因为那样做是在人工设计婴儿。一个人易患什么病，那是神来决定的事情，那是神的意志，人类不该插手！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？
神：现在你就要明白了。如果有足够多的人同意，你们就会通过一项法律，用以反对分娩前的基因治疗。然而，在孩子出生之后，为了帮助他或她免受何杰金氏病的折磨，你们将听凭医生诊治。
尼：当然。
神：所以，问题不在于神是否想要那个孩子患何杰金氏病，而在于神想要你们何时出手干预。是这样吧？
尼：哦，你说得这么……这么……我不知道，这么坦率，使人类看起来有点愚蠢。
神：我不是为了使你们看起来愚蠢，我只是问了个问题。
在孩子出生之后，如果你们发现他有患何杰金氏病的倾向，你们甚至会祈求神放过他。可是，在孩子出生之前，当基因干预的医学奇迹摆在你们面前时，你们却说那是违背了神的意愿。
那么，问题何在——神选择的时机不对吗？这种奇迹不合时宜吗？或者，这是个特定程序的问题？你们相信出生前改变遗传基因违反了神的律法？
尼：有些人这么认为，是的。
神：那么，是谁说的？哪里写着神禁止这么做？还有，如果别的地方写着神不禁止这么做呢？那时会怎样？你相信哪种信息来源？
尼：我明白问题在哪儿了。
神：而且我要告诉你，所有社会都依据诸如此类的评断制定法律。
所以说，你们的文化源自于你们的信仰，就是这样的过程。
人类关于自身的理念来自人类关于神、关于生命的理念——而那些理念来自人类最强有力的理念提供者，即宗教。
即使今天，社会仍常对其他理念提供者，如电影、电视、游戏等的影响力表达不满，但同为理念提供者的宗教却鹤立鸡群，因为它能为其信息加上一种砝码——被认定的道德权威。
正因如此，没什么人敢于对宗教表达不满，虽然正是宗教的影响导致了很多暴行。
没人会真的认为电影、电视、游戏、连环画具有道德权威，但你们的宗教具有这种权威。
尼：虽然，有的圣书曾被改编成连环画……
神：是的，不过那是另一码事。
我在这里所要表达的是，宗教因为拥有道德权威，所以它能产生巨大的影响力。
尼：然而，如果像你所说，各种宗教已使此类信念融入主流的人类文化，已使之成为最神圣的信仰，那么在某种意义上，人类若试图改变其最神圣的信念，不就是在质疑神吗？
神：很多宗教就是希望人们这么想。以此为根据，他们可以称这类行为不恰当，给它们贴上“叛教变节”的标签。
尼：甚至在某些国家和文化中，那是可以被处以极刑的。
神：确实如此
所以，人类相信他们不应该质疑神。人类相信，他们不应该质疑他们的信仰。或许他们最相信的就是这种信仰。
尼：你知道吗？人类相信，他们必须相信他们的信仰，就算他们的信仰令人难以置信。
神：很好的表述。很多人的信条就是：无论信什么，不要质疑它，谁要质疑，就迫害谁。
尼：可是，已经到时候了，我们该宣布皇帝没穿衣服了，此时不说，更待何时？我们应该承认，我们所信的那个神充满矛盾：我们说神慈悲又说神杀人，我们说神创造又说神毁灭，我们说神接受又说神拒绝，我们说神奖赏又说神惩罚，我们说神带给我们善又说神向我们施加恶，我们说神是一切的一切又说神与一切相分离，我们说神无所不在又说神不在我们中间，不是我们所是。
神：这是昨日之神，一个跟真正的神不相像且毫不相关的神。
这些完全矛盾的信仰被称为是神圣的，被放在世界各种宗教的经文里。考察世界所有最排外的、最大型的有组织宗教，将它们所有的神圣经文汇总为一，可以得出一个很恰当的书名：《善神/恶神》。
尼：或者，某位聪明的纽约编辑可能建议称之为《我们的两面神》，这个书名更引人注目。
神：只要你们相信两面神，你们就将同时创造狂喜与恐怖。
你们想象神是两者的缩影，你们通过告诉自己，你们是按照神的形象创造出来的，来赋予自己展示两者的道德权威。
你们以神的名义爱与恨。
看到矛盾并消解矛盾，你们将受益。
你们以神的名义创造与毁灭。
看到矛盾并消解矛盾，你们将受益。
你们以神的名义接受与拒绝，奖赏与惩罚。
看到矛盾并消解矛盾，你们将受益。
如果你们真正追求一个充满和平的世界，那就停止这一切，你们将受益。因为我要告诉你们：神不毁灭任何东西，神不拒绝任何东西，神不惩罚任何东西。
你们拒绝相信这一点，因为如果你们相信它，你们将失去你们自己做这些事情的道德权威。
你们这个物种的社会结构的稳定性，就依赖于你们赋予你们自己的这种权威，就依赖于你们声称是神赋予了你们这种权威。
你们无法想象以其他方式生活。然而，除非你们开始想象以另一种方式生活，否则可能很快，你们就不再活着了。
我以前曾对你们说过，我还要再次对你们说：你们正在以你们的信仰杀死你们自己。
现在，我将用一种新的方式、一种剧烈的方式、一种更直接的方式告诉你们，以使你们或许能够最终听到它：
你们的神正在残害你们。
《明日之神》
作者：【美】尼尔·唐纳德·沃尔什
译者：赵恒
中信出版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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